消失的绿洲古国《第四集》佛国寻踪
2012-4-18 10: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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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速览] 在克孜尔石窟大部分存留的壁画中,一种奇特的蓝色无处不在,古罗马人把这种蓝色称为来自大海另一边的蓝……
1906年1月的一天,当德国皇家吐鲁番考察队的队员们进入克孜尔石窟时,洞窟中保留的壁画让他们大吃一惊,多年之后,考察队员之一的勒柯克这样回忆道:重见天日的石窟中,不但壁画保持完整,而且颜色湛蓝的让人眼前一亮。
壁画中的这种蓝色是用一种名叫青金石的宝石原料画成的,当壁画上的红色历经风尘变为黑色,其他的颜料难以辨认本来面目的时候,用青金石画成的蓝,却永不褪色,绚丽如初。
青金石,原产于距离龟兹有1500公里之遥的阿富汗,它具有诱人的深蓝色调,又具有闪烁金光的黄铁矿星点,当古代的商人们将它们运到龟兹时,青金石的价格已经比同等重量的黄金翻出了好几倍。
在克孜尔,青金石被广泛大量的使用在各个时期的佛教壁画创作中,在克孜尔第171窟的壁画上,古代的画家甚至还要在佛像的袈裟上涂上一层厚厚的金粉与金箔,今天我们仍旧能看出它们被后人刮去的痕迹,当年的洞中,丹青交织,金光闪烁,这一幅幅令人炫目的景象,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斗转星移,今天的库车,人们已经很难再寻找出佛教对当地人生活的影响,阳光,依然一成不变的照耀着这片土地,曾经深深影响过龟兹的佛教是如何来到这里,它在这个绿洲国家的命运又会是什么呢?
公元前6世纪,佛祖释迦牟尼创立佛教,在历史上,佛祖释迦牟尼确有其人,他原名乔达摩奚达多,是一位古印度小国的王子,有一个早期犍陀罗佛教的雕刻作品,描述的就是佛祖诞生的场面,传说佛祖的母亲摩耶王后经过无忧树下,伸手去抚摸树枝时,天空中仙乐鸣奏、花雨缤纷落下,王子从母亲的右肋下出生,这一天是公元前565年,中国农历的四月八日。
多年以后,年轻的乔达摩奚达多王子目睹人间的苦难,毅然放弃了王位,出家修行,创立佛教。
还有雕刻作品表现的是佛祖涅槃的场景,他安详地躺在画面中央,周围是面带悲哀之色的信徒,俗世中的王子乔达摩奚达多死去了,但是佛祖释迦牟尼和他的佛教却自此获得了永生。这些早期犍陀罗佛教雕刻作品创作于公元2世纪,充分说明了当时佛教在今天的印度、阿富汗地区已经广泛的流传,而在此前后,伴随着古代中西方的民间交往,佛教来到了龟兹。
从遥远的印度、阿富汗地区到达龟兹,途中要翻越帕米尔高原,穿越流沙和荒漠,是谁把佛教带到了龟兹?他们曾经走过的路又在哪儿呢?
克孜尔尕哈石窟位于今天库车县城附近的一处荒凉的山谷之中,在库车地区数量众多的石窟里,克孜尔尕哈距离县城最近。
平常的日子,很少有人来到这里,荒凉的山谷显得格外寂静。
在维吾尔语中,克孜尔尕哈的意思是“姑娘留下”,而现在唯一留在这里生活的人,只有阿木提老人和他的儿子热合曼,他们是克孜尔尕哈石窟的文物管理员。当老人的儿子回家休息时,就只剩下阿木提一个人了,石窟到现在还没有通电话,就连喝的水也要到几公里之外的村庄里去挑来,工作条件十分艰苦。除了石窟的日常看护之外,阿木提父子还有一项工作,就是负责管理石窟附近的克孜尔尕哈烽燧,站在石窟的高处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这座在今天的新疆地区保存最为完好的汉代烽燧,每当有游客来到,阿木提就要步行一公里赶到烽燧,前去履行管理员的职责。
今天来的游客是两个年轻人,他们按照旅游手册的介绍特意来到这里游览,克孜尔尕哈烽燧的门票只要8元钱,可是从库车到克孜尔尕哈并没有专门的旅游汽车,在县城里雇一辆汽车开到这里,需要花费100多元钱,阿木提父子经常接待这样的游客。
克孜尔尕哈烽燧残高13米,烽燧的顶部至今仍旧残留着当年的木制建筑遗迹,烽燧是一种古代的军事设施,也被人们俗称为烽火台,它的作用类似于今天的军事哨所,烽指的是火光,燧指的是烟雾,当敌人来犯时,在烽燧执勤的士兵白天用烟雾,晚上用火光来传递敌人入侵的军事信息。古代的烽燧大多分布在交通要道两边,克孜尔尕哈烽燧也不例外,它所守护的道路,就位于旁边的一片山谷里,而这条寂静的古道曾经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丝绸之路。
公元前139年,汉武帝派遣张骞出访西域,史籍中称为“张骞凿空”,张骞的西域之行标志着横贯中亚、连接东西的丝绸之路正式形成,其实在此之前,民间的贸易往来已经是络绎不绝,古代中国的丝绸通过这一地区被中亚商人输送到古希腊和古罗马,它的价格甚至与同等重量的黄金相当,当张骞动身的时候,人们对那片遥远的地方几乎还一无所知,张骞的西域之行使得当时的人们第一次详细、准确地了解到西域的山川道里和风土人情,从那以后,丝绸之路真正进入了中原王朝的视野之中,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活跃起来。
那时的西域充满了不安和争斗,为了夺取对丝绸之路的控制,汉人和匈奴人在这里相互征战,龟兹像其它的西域小国一样,在汉人和匈奴人之间来回摇摆。
汉王朝并不是独自在西域对抗着匈奴人,在它的身后,还站立着一批西域小国的身影。匈奴人对西域的统治十分残暴,它们在这里派驻官员和军队,用武力随意征收沉重的赋税,而汉朝对西域的政策却比较宽松,主要的目的只是追求国家安全,抵御来自北方的威胁,经历了长时间的征战之后,汉朝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一度阻塞的丝路恢复了畅通。
汉代的丝绸之路一共有北、南、中三条路线,从东端的长安出发,三条路线最终都会到达西端的帕米尔高原,而龟兹正处在丝绸之路的中道上。
往来于丝绸之路的商人和使者络绎不绝地经过龟兹,在克孜尔石窟的壁画中,穿着龟兹服装的商人形象十分常见。
在这些商人的身后,是满载货物的骆驼、牛和驴。
奔走于丝绸之路的商人们携带的不仅仅是沉重的货物,他们也带来了一种龟兹人闻所未闻的宗教。
专家认为,佛教和国际商人之间有很密切的关系,这些石窟也是为商人服务的,供他们进行祷告、礼拜、供佛。
跋涉在丝绸之路的商队把龟兹当作重要的补给基地,他们在这里交易货物,补充水和食物,克孜尔尕哈第22窟是龟兹地区最大的僧房窟,漆黑的洞窟内最多可以容纳几百人,除了供僧人们修行之外,它也为途经这里的商队提供了方便。忙碌的商人们希望佛祖能够为他们保佑平安,带来财富,而那些本地的龟兹人,又会怎样看待这种陌生的宗教呢?
当时龟兹国的中心位于今天新疆南部的库车绿洲,天山融化的雪水自古以来就灌溉着这片土地,农业生产不受天气条件的制约,水草丰美,物产丰富,在克孜尔第77窟的壁画中,就生动地描绘出当时龟兹国境内种类繁多的动物:老虎、猴子、蛇、正在开屏的孔雀和奔跑的鹿。
专家介绍说:在汉晋这个时期,现在龟兹所在的国家库车地区是整个塔里木河流域最大的一片绿洲,有一个资料能够直接说明问题:他的人口在西汉初期记载的最多有81700多人。
肥沃的绿洲滋养着众多的人口,而在这些绿洲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和荒漠。丰富的物产,数量众多的人口和独特的地理环境都为佛教在龟兹的流传提供了条件,龟兹人向佛教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克孜尔第66窟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僧房窟,窟内的地面上有几个凿出的石坑,在古代,它们被僧人用来存放书籍和佛经,1906年,德国探险家勒柯克在这里发现了几件龟兹文和直体佉卢文的木简残片,今天,北京大学的林梅村教授通过研究,破解了其中的秘密。
勒柯克第5号正面文书的内容涉及到了寺庙,它的大意是:伟大的龟兹王、威德宏大的金华在位某年9月8日,此地龟兹长老们不断地向女供养人比沙尼鞠躬,不仅对她的美德感到欣喜,而且为她解囊相助感到高兴。而第5号文书背面则记载了这样一句话:供养人为了神的利益,向僧人伽摩耶布施。
这些文书生动地反映出当时的龟兹人对佛教的虔诚和慷慨。
孜尔尕哈石窟第13窟的甬道上有一排精美的龟兹供养人画像,画中的供养人形象十分特别,他留着长发,头的背后有一轮光圈,衣着华丽,腰挎长剑,在他的脚下,还有一个人从地下探出身子,高举双手向上托着,这个人物形象叫地神,能被神托着的供养人身份自然不同寻常,他就是当时的一位龟兹国国王。在国王的旁边,还可以看到王后的画像,同样衣着华丽,雍容典雅。
从这排国王王后供养人画像来看,当时的克孜尔尕哈石窟寺一定从王室得到了一笔巨大的经济捐助。
种种迹象表明,当年的克孜尔尕哈石窟正是一座龟兹王室专用的佛教石窟寺院。
专家认为,从龟兹来说,他们很快就接受了佛教,每一个统治者都有一种思想,我要统治这个思想,咱们中国说是儒家统治,他们也要统治思想来
统治,正好是符合龟兹当时的社会发展。
来自国王、商队和普通民众的供养,使得佛教在龟兹空前兴盛起来。
仿照印度的佛教寺庙和石窟大量的开凿,昂贵的青金石和璀璨的黄金装饰着佛的世界,壁画中的人物手持宝镜,头顶佩戴着珠宝,脖子上挂着项链,在佛教最兴盛的时候,龟兹的僧侣人数超过了一万人。
建造石窟和维持寺院,都需要一笔笔巨大的费用,古代的龟兹人,究竟有多富?专家介绍说:他这个国家是很富的,畜牧业农业都很发达,他自己的冶铁业供应36个国家应用,所以他的冶铁业是很发达的,还有这个那个贸易肯定要征税的,这个也促使了他们的发展。
汉代的西域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绿洲国家,在今天库车东北方向,有一座圆角长方形的古城遗址,它的名字叫做克尤克沁,经过学者考证,推断这里曾经是汉代小国轮台的都城,令人惊讶的是,曾经是一国之都的克尤克沁古城,周长却只有940米,仅仅相当于两个足球场的面积,那么,龟兹人建造的城市又会有多大呢?
在新疆新和县西南22公里的地方,坐落着一处古代龟兹的城市遗址,当地的维族老乡称它为“玉奇喀特”,意思是三重城。
遗址由外城、中城和内城三道城郭遗迹组成,最外的一重城墙长1450米,宽800多米,在城墙的夯土中,甚至还有人类的骨骸,根据暴露在外的腿骨推测,这应该是一位身高在1.8米以上的欧洲人种的男子,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埋在城墙之中。
今天的玉奇喀特地面上的建筑已经荡然无存,漫步在古城遗址之间,人们仍然惊讶于它的规模,与轮台国都城克尤克沁相比,玉奇喀特显然要大得多。
公元379年,出于权力之争,当时的龟兹国王的弟弟请求中原王朝发兵攻打龟兹,前秦将军吕光率军出征,在龟兹城下,吕光遇到了龟兹国王的70万西域联军。
史书记载了这场战斗的结果,吕光取得了胜利,当他率军进入龟兹时,龟兹王宫的奢华壮丽让他大吃一惊,吕光甚至让部下模仿《阿房宫赋》的体例,写了一篇《龟兹宫赋》,以此来讽刺战败的龟兹国王。
专家介绍说:他在回去的时候,有骆驼两万余头,外国的珠宝、还有骏马万余匹,他拿走了,肯定龟兹很富的。
皮朗古城曾经是唐代龟兹都城的所在地,在古人的记载中,龟兹不但以王宫壮丽而著称,它的佛教寺院建筑也十分宏伟。
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当年的龟兹王宫已经化为一抔黄土,那些壮观的佛寺又会在哪儿呢?
在库车县城东北23公里的雀尔达格山麓,有一群规模宏大的古代建筑遗迹,僧房和寺院的遗迹分布其间,它就像一座连绵不绝的城市,随着起伏的山势层层展开,人们称它为“苏巴什遗址”。经过上个世纪的考古研究,学者们认为这里曾经是一处古代龟兹的佛教寺院,遗址分为东西两部分,铜厂河水从它们中间流过,根据这种特殊的地形,人们推测它就是唐代僧人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记载过的东西昭怙厘大寺,因为音译的不同,也被人称为雀离大寺。
位于铜厂河西岸的苏巴什西区遗址,南北长700米,东西宽约200米,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高十多米的方形佛塔,它是由坚硬的生土建筑而成,登上塔顶,可以眺望苏巴什遗址的全貌。
铜厂河东岸的遗址沿河崖而筑,部分建筑因为紧邻河道,早已随洪水的冲刷和崖壁的塌陷而荡然无存,在它的南端,还保存着一组寺院遗址,遗址中部有一座雄伟的圆顶佛塔,而围绕着圆塔的这面墙上,当年曾经塑有一排排庄严精美的佛像。
今天的苏巴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当年的恢宏壮观和金碧辉煌随着时光的流逝烟消云散。在库车文管所买买提老人的记忆中,以前的苏巴什遗址还保留着一些当年的痕迹。琉璃砖,在雨后的苏巴什,随处可见,老人介绍说:这个琉璃砖当时很厚的,亮绿绿的,非常好看。
与内地信奉的大乘佛教不同,当时的龟兹信奉的是小乘佛教,在这个富裕的王国里,人们追求的却是当一名苦行僧。
在苏巴什西区的偏僻之处,至今还保留着一些奇怪的建筑遗迹,走进长长的甬道,两侧是一个个幽暗狭小的洞窟,它的高矮和深度,都只能容纳一人在内盘腿打坐,这种建筑形式在内地的佛教寺院并不常见,与内地信奉的大乘佛教不同,当时的龟兹信奉的是小乘佛教。
专家介绍说:小乘是出世思想,就是离世,就是到深山里面去修炼去,脱离生活;而大乘主张入世,介入社会生活。
大乘小乘的“乘”是梵文的意译,指的是运载工具,比喻佛法能够济渡众生,就像船和车能够载人一样,大乘佛教认为佛法大慈大悲,能够普渡众生,而小乘佛教则认为佛法只能解决个人的问题,出家修行是唯一的途径。
修行者要精神高度集中,摒弃一切尘世杂念,彻底否定人生的意义,达到极端的悲观厌世。
克孜尔第118窟窟顶的壁画就表现了僧人正在修行的场面,在修行者的周围是山峰、树木和水池,画面充斥着静与动的对比,存托出修行者“心注一境”的境界。
在克孜尔石窟的壁画上,清楚地感受到小乘佛教的其他特点,无论是主室正面的佛龛、窟顶,还是四周的墙壁,描绘的对象都是佛祖释迦牟尼,只有主室门上通常绘有代表未来的弥勒菩萨,小乘佛教只承认和尊崇一佛一菩萨,即佛祖释迦牟尼和弥勒菩萨,而大乘佛教认为十世三方有无数的佛存在,佛的数量就像恒河里的沙子那样多,甚至于作恶的人只要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
克孜尔第189窟就是这样一座大乘风格的石窟,在它的窟顶和四壁,就清楚地描绘着无数的佛像。
这种分歧也导致了小乘和大乘信徒看待佛祖的不同。
专家介绍说:对释伽牟尼的认识,小乘认为释伽牟尼是教主,是一个导师,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大乘就认为释伽牟尼是具有无限神秘的一个神了,它有很高的神通力,甚至可以分化出来很多佛神。
虔诚的小乘僧人,追寻着导师释迦牟尼的行迹,在僻静幽暗的洞窟里静坐修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在这些小乘僧人之中,却诞生了一位大乘的高僧,他不但影响了龟兹的佛教,也改变了中原佛教的面貌。
公元4世纪初的一天,一位名叫鸠摩罗炎的印度小国宰相厌倦了做官,辞去相位来到了龟兹,后来,他与龟兹国王的妹妹结婚生子,他们的孩子起名叫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7岁那年跟随母亲出家,之后他又前往印度学习佛法,归国之后,年轻的鸠摩罗什成为举国闻名的大师,当他升堂讲经宏法的时候,龟兹国王甚至会跪在法座之下,让鸠摩罗什踩着自己的肩膀踏上讲台。
在今天的克孜尔石窟,一走进大门,人们就能看到鸠摩罗什的铜像,每一位游客几乎都会在铜像下停留,然而,历史上的鸠摩罗什与克孜尔石窟并没有关联,那么,今天的人们,为什么会给予他这么高的礼遇呢?
在鸠摩罗什生活的时代,佛教已经在中原地区广泛流行,当时人们所读的佛经都是从梵文和吐火罗文翻译而来,因为语言的隔阂,翻译后的佛经本意很难被准确表达出来,这使得当时的中原佛教出现了混乱,鸠摩罗什精通梵文和吐火罗文,他在40岁那年被前秦将军吕光带往中原,在那之后,鸠摩罗什专心致力于佛经的翻译和修订,统一了标准,结束了纷争,他使得更多的人可以接触到佛教,将佛教从贵族的庙堂带进了普通的百姓人家。
公元413年,70岁的鸠摩罗什在中原圆寂,他再也没有回到过故乡。
当鸠摩罗什准备离开龟兹的时候,精通佛法的他能够预想到自己的将来吗?向东望去,那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和一个悠久灿烂的古老文明,在他的背后,开凿石窟的锤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徐徐拉开它的序幕。